【壹視角】從討債人到「民間銀行」！ 他如何走出不染血的人生

▲討債工作經常伴隨巨大的風險。（圖／Canva）

「那時候我剛出道，老闆委託的時候，沒有想太多就去了。」

「原本以為只是單純談談，但為了避免出事，我還是帶了五個少年仔去，背後也插了一支（手槍）。」

「那裡是一個老公寓，舊舊暗暗的，我要找的人在二樓第一間，沒想到走上樓，才剛按完電鈴，門刷一聲拉開，對方已經開好保險上膛對著你了。」

「我站在最前面，根本來不及拔槍，對方直接把槍口抵到我頭上，一直推一直推，逼我們幾個往後退，直到出公寓門口，他趁機一腳把我踹開，再對地板轟了一槍，叫我們趕快滾！」

講到以前的荒唐事，穿著迷彩外套，身材高高壯壯的大熊（化名）是這麼說的。大熊目前從事「民間銀行」業，也就是俗稱的當鋪，而大熊的老闆阿仁（化名）在一旁插入話題，「你那個是『藥組』的，發起神經命都不要。」

大熊點了點頭：「當時不懂得先查人家背景，後面才知道，他就是『吃壞』的人，還欠了一屁股債，那種人都比較敏感，門口一有什麼動靜，槍就拉好了。」

阿仁再爆料：「你老闆不是還叫你去要第二次？」

「錢還是要拿回來啊……我跟幾個兄弟商量，看那人什麼時候比較沒警戒心，後面有個年輕人發現那個人喜歡去按摩店，去按摩全身光溜溜，藏不了武器嘛！我們就趁機撞上去把他押走……」

那筆錢最後還了沒有？那人下場又是如何？大熊沒有多說，只是笑著說：「才欠87萬就搞成這樣，真的是北七。」

討債路險想轉行 小姐生意更難賺

討債人所走的路，既凶且險，放在各式偏門當中，出事的機會也偏高，大熊坦言：「我自己也知道，險路走不長啦，所以一直想要轉換跑道。

後來公司有介紹我去『黃業』……就是做小姐生意啦，但是那個很競爭，各大公司都在做，要是稍微搶到別人地盤的感覺，就很容易擦槍走火」。

大熊說，小姐錢雖然好賺，卻也常常要應付各式各樣的亂子，「有些小姐比較狠，能騙能拐的通常不放過，常常接到客人投訴，出了房間少錢少東西，有一個最厲害，打電話給警察，再反咬性侵，再噱客人一筆，搞到人家要回來跟我們輸贏。」

「這種日子過久了，有時候我會反省一下，這錢能賺多久，有名份的時候，人家叫我一聲哥，但只剩下稱呼而已，年輕人隨時要出頭上位，把你取代掉，到時我可能什麼也不是，但是嘴巴說要換工作，能換到哪裡去？」

▼近年的酒店業十分競爭。（圖／年代新聞）

試圖從良屢碰壁 惟願紙上不染血

也許是厭倦了聲色犬馬的生活，大熊在數年後辭掉了工作，試圖回歸正常人的生活，但求職路卻屢屢碰壁，在不少地方輾轉流離。

「我不做『黃業』以後，就四處找工作啊，剛好我一個同學兼換帖，他的爸爸開彩卷行，要我去他們那邊做，至少有一份正常收入，但那收入真的太少太少，根本沒辦法生活。」

「但我也不想回去（討債），一個不小心人就沒了，是最後遇到阿仁，我才跑來做當鋪。」

最終，大熊進入阿仁的當鋪當起業務。比起過往的討債，或是八大行業，此刻的他，似乎比起過往踏實不少。

「雖然和討債相比，當鋪的利息比較少，但是至少心安理得，不用像以前一樣，整天跟人家說，不還我錢，你就死定了。至少我現在所放出去跟收回來的（錢），不在需要在刀口舔血下完成。」

然而，當鋪在一般人眼中，依舊是相對神秘的行業，也普遍存有不少刻板印象，大熊回憶，「當我說要去做當鋪的時候，彩卷行的老闆很訝異，甚至說『你又要回去做流氓了是嗎？』」

大熊一邊笑著，一邊比著手上的刺青說：「確實，做當鋪的金流很大，一般人哪有辦法扛得住？背後一定多少會有一點兄弟色彩，但至少這裡的人聚在一起，不是為了逞兇鬥狠讓人家害怕，而是當民間的銀行，偶爾幫助一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。」

總說萬物皆可當 兩台拖車行不行

當鋪不是慈善事業，要怎麼幫助別人？大熊說，他們還是會看案子，能幫的盡量幫。

「之前有一個50幾年次，說話很老實，做環保公司的老闆進來店裡，說要用兩台拖車頭借錢，營業登記證、行照、駕照、身分證、大小章都準備好好，問他為什麼要借，才知道他被代辦詐到撐不下去了。」

原來，那位老闆在需要周轉的時候，在網路上找到了代辦公司，也許是看人家老實，對方夥同了一大批人，將他「洗好洗滿」，扣掉代辦費、手續費、利率，以及各種巧立的名目，最後借了幾百萬，實際到手上的，不過幾十萬而已。」

大熊說：「其實這個案子，我們剛開始是不想接的。畢竟對我們來說，如果你今天真的拖車頭不要，人跑掉了，我拿這個車頭可以幹嘛？把這個盤出去，其實根本賺不到錢，甚至還會倒貼。」

「加上我們這行的潛規則，是不要踩別人的線，搶別人的生意。一開始我們的打算，是找代辦來談談，請他們做事不要這麼絕，但那個代辦一進門，就對老闆說『想解約，就要另外付30%的違約金』，聽他們這樣說，我們就覺得實在太過分了啦，所以決定插手。最後，我們借錢給老闆，讓他償還代辦公司的錢，之後再慢慢將錢還給我們就好。」

被問到這條帳有沒有賺錢的時候，大熊笑了笑：「我們出來是為了賺錢沒錯，但有時候遇到了，能幫的就盡量幫。」

「也許你對我們有很重的刻板印象，實際上這一行也確實有一些老鼠屎，我嘴巴講講，不可能改變你的想法。但我可以很直接告訴你，雖然我們是兄弟，或者曾經是兄弟，但我們不違反社會道義，不噱人家的錢，賺非法收入，這是我可以保證的。」

▼當鋪的擔保品千奇百怪，連拖車頭都有人拿來典當。（圖／Canva）

兄弟之路莫走死 留人活路好喘息

從最早的暴力討債，到現在的當鋪業務，雖然同樣是收放款業務，但對於大熊而言，卻是截然不同的人生，遇到各種狀況，他更多時候想的，是如何運用協商的方式解決，而非以往走跳時，舞刀弄槍的老方法，談到自己一路走來到現在，如今的心境如何，大熊是這樣說的。

「其實不管你是哪間公司，大家都只是想多吃幾口飯，多賺一點錢，兄弟路一個不小心，就很容易把路走死，不管是從事什麼行業，要記得『險路走不久』，自己身上至少要有一技之長及正業，有能力的時候，給條件比較差的人，一點喘息的空間，給需要幫助的人，我覺得這樣就很夠了。」